一场关于价值观的对话

近200名来自全国的大学生组成4个分队，分赴红旗渠所在地林州、革命老区新县、愚公移山故事发源地济源和焦裕禄工作过的地方兰考进行社会实践。

8月14日，他们结束了10天的实践，并举行了一场总结报告会。听众中，有参加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的老英雄，有红旗渠建设中的青年除险队长，有愚公渠建设中挥动钢钎铁锤凿山引水的“铁姑娘”，有全国道德模范、感动中国人物……

一场坦诚的对话就此展开。父辈们注视的目光里，学子们追问：今天的我们，该开启怎样的时代精神？

幸福感哪里来

“你们都是优秀的年轻人，可你能不能动员组织一个村的群众，跟你疏通一条下水道？”

“我想问老劳模一个困惑。我曾在抗震救灾中得到荣誉，可是我再去做好事总感到还是在为荣誉而努力。”

直来直往的对话里，青年人触摸到了50年代出生的老一辈人当年的激情岁月，对比当下，他们有感触，也有疑惑。

“铁姑娘”队长卫玉荣在现场喊出开山抡锤时的号子：下定决心，嘿呀！不怕牺牲，嘿呀！排除万难，嘿呀！争取胜利，嘿呀……1967年，她17岁。在铿锵节奏中，每个人像跟她回到了当年。

李高峰是北京朝阳区八里庄的保洁员，人称“北京好人”。他来时除了一身奖章，还有一身多年与不法分子搏斗的累累刀伤。进京务工多年，他义务清理河道，每晚干完爬出来，别人看见他就躲……

有学生问，为什么感觉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比我们更有幸福感？是什么让人激情燃烧？

生于50年代的河南省委常委、省纪委书记尹晋华作了回应：“我们经历过匮乏，而你们没感受过落差。我们当年讲的是奉献，今天更多强调的是竞争。每一代人，都要直面时代的问题，然后用行动给出答卷。我们这代人最大的财富，是充实的精神追求。我们要交到你们手里的，不仅仅是物质，这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现实意义。”

河南大学教授王立群没有直接回答问题，他说：“‘最后一碗米做军粮，最后一片布缝军装，最后一个儿子上战场’。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，看不见胜利，却愿意献身？等不到富裕，却甘愿奉献？有价值的，永远是愚公那样的奠基者，而不是智叟代表的利己者。我们的事业，比做大做强更重要的，是做长。”

直面时代问题

实践归来，同学们讲了很多他们遇到的人和事。坐在焦裕禄墓前，跟老书记说话的老人，把一块铁加工到极致的工人，立志自己养家、希望父母回来的留守儿童……老英雄，老模范身上，也带来了很多故事。排爆专家王百姓，一生与死神擦肩；红旗渠当年的青年除险队长任羊成，曾腰系大绳，在悬崖施工……

大学生的发问带着青年人的锐利：“我们确实经受了思想洗礼，但这种洗礼会不会持久？怎么避免这些精神说得越多、离得越远？”

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潘维接过了这个话题：“那是个英雄遍地的时代，那时候很多普通人，却会作出英雄式的选择。大学申请入党，不是为考公务员，是准备吃亏的，因为可能分配去边疆。如今这样的英雄少了，这是时代的遗憾。而年轻人要做的，正是要改变这种遗憾。不要抱怨时代，你们就是时代的土壤！”

中国文化报理论部副主任杨晓华接着说：“我想引用一位同行的话，在怀疑的时代，我们更需要信仰。我们相信你们，相信年轻的力量，相信五千年文化强大的自愈能力。我们发展到一定程度，就要从精神资源里寻找生命的超越。一个‘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’，和石块、树木有什么区别？”

在时间里留下什么

除了言传，还有身教。一个同学长久以来的困惑，终于得到了令他信服的答案。

他曾在抗震救灾中得到荣誉，可当他再去做好事时，他感到自己是在为了荣誉而努力。荣誉和赞赏无法回避，他很多次问自己，这是不是一种虚伪？

当他和全国劳模李高峰站在一起的时候，他释然了。李高峰的语言解答不了他的问题。但李高峰常年默默清理无人管理的厕所，清理塞满垃圾的河道，清理数以十万计的小广告，帮助孤残，勇斗不法，只因为，“那是全国人民的首都”。

这位同学说：“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，说明自己做得还是太少了。做得少，荣誉才像等式。”

潘维说，每个时代都有它的问题，每个时代的人都有他的使命。当年，大家奋斗的动力，是要改变国家物质的匮乏，创造一个更好的时代。如今民族独立、生活富裕，已经在父辈手里成为现实。他问青年：“当你们未来像他们一样退出舞台时，是否可以自豪地说，你们让国家更富强、更文明，让社会更公平、更诚信，让精神更充实、更丰满？”

“这不就是核心价值观的内容吗？”一位同学在这样的对话里颇有所悟：我们看到的不完美，恰恰是努力的方向，“看到他们那么怀念青年时代，我忽然想，我们未来也要回忆今天，一定要在时间里留下什么，留下我们为之自豪的东西！”
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14年08月19日 19 版）